催眠大師心法--啟示3‧兩個心智系統(中)

我們這篇談談潛意識反應的更深意涵,並論述為何有時候治療無效?為何症狀一直存在?以及什麼是來訪者潛意識的阻抗?
我們可以從兩個現象來深入瞭解。其一是「通過治療也難以改變的頑固症狀」,以及治療過程中出現的「反對信號」。

 

潛意識有話要說,我們要能聽到它的聲音,還要能聽懂它的意思!

做為一個催眠治療師,總會關切在諮詢歷程裡,來訪者的潛意識智慧會用什麼方式來表達?上篇提到了我們可以觀察「非意識的溝通型態」,像是「不一致」的信號、觀念運動(ideomotor)的展現等。這裡我們來談另一種形式─來訪者的潛意識給出了很強烈的信號,但卻最常被忽略或誤解,例如「症狀」、「抗拒」。


先說一個故事,班德勒的案例:
一位女士腳部長期麻痹,難以平衡站立,需要有人攙扶才能行走。在接受一段時間的治療後,情況持續惡化,於是來找我。
她由加州貴族療養院中一位保守的女諮詢師帶到我的辦公室裡。諮詢師向我解釋她如何為這位女士進行家庭治療,而這位女士現在也有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。諮詢師認為,女士雙腳的麻痹和家庭的影響有關,可是,她既然解決了所有的家庭問題,症狀卻依然存在,這顯然是有其他的事情懸而未決,所以她們決定要試試潛意識工作,於是來找我做催眠治療。
可憐的病人坐在那兒,當那位打扮典雅,四十歲左右的女性治療師,跟我說一些「她的家庭問題都已經解決」之類的話時,病人並沒有出言反駁,但是她的非語言反應卻十分戲劇化,她的臉部表情變得不協調,呼吸變得有些困難且急速。我心裡開始懷疑事實並非如此。
所以我望著她說:「妳因為雙腳麻痹而來到我這…妳的治療師說…這和妳的家庭問題沒有任何關係……妳的治療師相信…妳的問題己經解決…而妳現在症狀依然在…妳的醫生告訴妳…這不是神經系統的問題…她說這也不是生理上的問題…而是在你的頭腦裡…現在我知道…而妳也知道…問題不是出在妳的頭腦…而是妳的腳無法站立…現在,我不要和妳說話…因為妳徹底失敗無法應付問題…妳還沒有學習如何…自己站起來…不再受到麻痹的困擾…我要直接和妳的腳說話。」
對中產階級的美國人說這類的話,會讓他們感到十分詭異。催眠式的溝通和一般語言的溝通有個差異:當你使用催眠式的溝通時,你不須在意內容如何,你只關心反應──我一直提醒你們「不要在意內容,要注意反應」。如果你們這麼做,你就可以無所不談,而且以無人可及的方式與人溝通。
接著,我轉移目光往下望著她的腳說:「麻痹的腳,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們。」那治療師也望向女士的腳,連病人自己都彎下腰來瞪著自己的腳看著。
我說:「現在,我知道…在生理上…右腳是指『是』的腳…而左腳則代表了『否』…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們嗎?」那只『是』的腳動了一下,女人和治療師同時發出驚歎。
我說:「好吧,有沒有什麼事是你多年來,一直想告訴這個治療師而她從未瞭解的?」『是』的腳又動了一下。我說:「你願意用新的方式告訴她嗎?」『否』的腳動了一下。我說:「你有沒有發現,這個方式並不如你想像中的有效,而且代價也太高了?」『否』的腳動了一下。好吧,她的雙腳認為這樣做很好。
於是我說:「你願意試試另一種方式,說不定效果會更好?」『是』的腳動了一下。我接著說:「好吧,腳兒,如果你喜歡這個主意,我要你移去每一分一毫的麻痹,因此,當你不再需要溝通的時候,就回復到完全的平衡。因為以你現在的溝通方式,她並不知道你要在何時進行溝通,以及何時停止,所以她不會明白你在說什麼。我們要讓她真正聽懂,不是嗎?」『是』的腳動了一下,然後我說:「從現在開始。」
那位女士立即說:「我的腳不麻了!」她抓起自己的腳,瞪著它,然後動了動腳趾頭。當她站起來時,已經能夠平衡了,治療師說:「妳不要太樂觀喔!因為有時候這種情況只是暫時而已。」女士突然從膝蓋以下又全部麻痹,跌了一大跤,她起身坐回椅子上,對她的治療師說:「不要對我說這種話!」果然,麻痹感又消失了。
現在,她的症狀變成了她的好朋友。當她離開我的辦公室回到家裡時,感覺欣喜無比。她打掃家裡,做了許多許久不曾做過的事。當她丈夫回家後,她向他宣佈這個好消息,然後說:「何不帶我出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呢?」先生說:「我累死了,乾脆妳就下廚煮點東西給我吃好了。」她回答說:「好吧!」剎那間麻痹感又襲上她的腿部。她說:「不,我想我們還是出去吃比較好。」之後,麻痹感就消失了。

我一直認為,症狀就像是人們的朋友,而不是他們的問題,因為我視症狀為溝通的管道。

症狀是溝通的管道!


班德勒說,把症狀視為溝通的管道,那麼症狀就是人們的朋友,而非他們的問題。想想看,一個人是如何(how)以及為何(why)會「發展」出某個特定的症狀來呢?當我們思考症狀的本質時,我們就更容易理解潛意識心靈所具有的「隱喻」特質。
有一些治療師認為,症狀是象徵來訪者經歷的隱喻。例如,認同「象徵取向」的治療師會把一個人的肥胖解釋為一層起到保護作用的脂肪層,其功能在於抵禦那些不請自來的性方面的要求、誘惑,或侵害。

以此來說,症狀是由潛意識層面形成的,雖然它呈現的型態是間接的─因而人們的「理智頭腦」無法理解,但這症狀的存在卻是有內在目的的。治療師要有這個理解才能更友善和更正確地看待症狀。
症狀有其目的,其一是「基於保護」,如同上述指出(有些例子裡)肥胖是以脂肪層來保衛自己。另一種目的則是「要訴說」─它是一種表達、抗議。像班德勒例子裡腳麻不能動彈的女士。再者,行動不便也給予了理由能免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。

我們可以說,那位優雅的女治療師沒有真正瞭解來訪者,某個內在部分透過腳麻的方式呈現了,但治療師視之(腳麻)為問題,而未能與之溝通、取得理解:它要什麼?它的「目的」何在?所以治療下來這個「症狀」維持著,甚至越來越糟。

卡住之處,不是治療的「阻礙」,而是「路標」

艾瑞克森催眠治療學派和NLP取向,都認為出現了身心症狀,就是顯示有個「意圖要溝通」(但未能獲得正確理解)的內在部分。
症狀不是問題,而是指標;治療中出現的阻礙、抗拒,也意謂著:來訪者內在有些別的話要說。這些阻礙與抗拒標示著「此路不通」─之前用的方式不對,治療者沒有真正理解它(問題核心),而應該要轉一個方向。

NLP有一句名言─也是這個取向的工作哲學:抗拒的意義就是告訴你-「與來訪者的契合不夠。」催眠師要與來訪者的潛意識溝通,因而真正的工作開啟於與之(潛意識)建立信任關係,並且聽懂它的話。這一篇提到的幾個指標:不一致信號、觀念運動反應、非意識資訊、症狀、抗拒…都是來訪者聰慧的潛意識打的燈號,要潛意識助人工作者注意到它們。

什麼是部分(part)?一個生動的例子

NLP常藉助「內在部分」(inner part)的概念來工作。班德勒有一個小故事說明什麼是「部分」。那是關於他的一個親戚,一個愛吃甜食且過胖的阿姨:
當我還是個孩子時,跟一個有過胖問題的阿姨一起逛超市。我們走進超市通道時,我被她嚇得目瞪口呆─她把一大堆她不能吃的東西都放進了推車裡,其中還有一大桶的冰激淩。我問她為什麼要拿冰激淩,她說她是買給我的。我說我不喜歡冰激淩,你也不必買給我。
她從推車把冰激淩拿起來,試圖把它放回冰櫃的架上,但她無法做到!她說:「嗯,好吧,也許你媽媽會想吃。」我說:「不,我媽不喜歡冰激淩。」於是她又準備把它放回去…緊接著她又說:「對了,你明天不是有朋友要來家裡玩嗎?」我說:「不,我改變主意了,明天聚會取消。」在她幾乎要把冰激淩放回去那一刻,她停頓了下來。我一把搶過那桶冰激淩,放回到架上。阿姨楞在那兒,我看著她問:「怎麼了?」她說:「我不知道,我好像把某人留在那裡了。」
我還記得那句話帶給我的的困惑與震驚。這沒有道理啊!直到多年後的今天,我才明白:她丟開了生命中的某個人─她自己!她是個盡責的家庭主婦,家裡總是一塵不染,因為也從來沒有人來弄髒它。她的丈夫每天工作17小時,很少回家,也不會跟她談論工作上的事。他們沒有孩子,她也沒有車,因為她丈夫不要她學開車,擔心不安全。於是,她擁有的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,也沒有人能夠說話談心。你可以說她是空虛的(empty)。


這位元女士內在有個空虛的「部分」,形象上地說,她得不斷地用東西(食物)來填塞進去;而行為上的模式則是,她要用購物與吃食的行為來讓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忙著,以免靜下來的時候得面對一個空洞,跟那一份空虛相處。

如果不能理解這位元女士過胖症狀底層的內在部分,而採用認知-行為取向的對治方法來「處理問題」,像是控制飲食的熱量、運動健身,或甚至用一般催眠引導和直接暗示的形式來作自我催眠:「我愛我的身體越來越健美,我愛吃蔬菜水果,每天運動讓我健康愉快」,都會無效。(改變的心理動力取向和從症狀切入的方法預計在第七、八篇中會討論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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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篇提要:
下一篇聊聊我在諮詢時碰到「腳定住了不能動」的情況,然後我直接跟她的腳說話了。以及在香港做督導課程時,一個給予正向暗示的練習,過程中的干擾(來訪者不斷地咳嗽)其實才是那個人潛意識要說的話。這都是兩個心智的奧秘!而我們還在學習著瞭解它們.。

 

(凌坤楨作品,引述或轉載,請註明出處及原作者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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啟程:打開心靈劇場的後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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